刻板付印,笔法与寻常绘画不同。本来作画,极重笔势,落笔力浅乃判断绘者功力之关键。但书绘之图,第一看线,线要贯连圆,疏密得当,好成版,印图又不会被人觉得简陋。
所以说,白如依,锦华庄的大东家是个懂行的,找了画书绘最级的古苍绘百蝶穿图,印彩夺目。其他绸缎庄请的名画师甚至有在里作过画的大家,但这类名家之画,雕成版即损失多半神韵,再往布上一印,又失几成,印都比不上锦华庄。
书绘图又一重乃人形容,要「抓神」。书绘的图大都画得是文中最挑的节,所绘人需令人一看得是书中某人,又贴合故事场景,神态举动更似戏台上的人,人视线,激人心。
蝶人画册中的人,正是书绘的画法。
画中的女虽然衣衫整齐,不过……
白如依暧昧一笑,往画册上指。
这些女的神态,都暗挑逗。眉之形,之波,之启合,发髻式样,手指形式,站或坐倚之姿,乃至微侧半的颈,略裙外的足,皆是画了不少图画的人才懂的笔法,所谓勾笔是也。
史都尉不禁问:“如此懂行老练,必然也算得一号人了。为何先生要说他不得志?”
白如依摇:“懂是懂,这些行即得懂,不明白吃不了这碗饭。不过此人天分一般,人绘大短,形僵无韵,可惜了这些人。钩亦得浮白,品格太低。应是只接得活。”
程柏也忍不住:“都杀人了,心中对这些女定是极恨,或故意未往细腻有画。”
白如依一挑眉:“谁说这个画图的是凶手?这本册的绘者显然是个接活的,拿了什么人的银作画,人图笔法中都着谄媚,题字明明写着狠戾之词,却绵毫无凶气杀意。至于说他为何不会杀人……恕在明白说了,这本册是蝶人案的证吧。某这几天在城中多听人谈论,前五名女皆被利杀死,生前曾被打过。可绘图的仁兄虚手抖……”
他指程柏和史都尉看某页的人衣褶,再某页图中的领袖,又有几页的手臂及裙衫纹路,都有反复描画与前笔勾连的痕迹。
“这些线,刚学画的绘工亦能一笔勾,他个老画师却连连复笔添涂,定是手抖。这活他了本钱,用的颜料都不便宜,换了数笔,着战战兢兢,仍有不少错涂,又设法覆盖。运笔与勾线功法一致,是他亲自涂的,没有小徒弟。成图如此,笔不会,连这样的活都十分奋力,定为生计接很多活,连天加夜赶工,虚孱弱,失意,常喝酒,手抖,街上十岁的孩都不一定能打过,何来旺盛的力血,掳走数名年轻女杀害。”
程柏沉,史都尉问:“如此,雇他画图的才是凶手?”
白如依摇:“谁行凶前还会请画师先画一本图册?某大胆一猜,雇佣之人,应意在蝶而非人。请大帅和都座先查查那些与锦华庄有仇的绸缎铺。”
程柏颔首:“若如先生所说,这本图册本与凶手无关,即能解释,为什么前五位女被害的形与第六位不同了。”
因为本不是同一个凶手。
程柏与史都尉议定,兵分三路查案。
第一路,查前五名女被杀案,暂将图册线索从调查中摘;
第二路,追查图册真正来源和绘者;
第三路,单独查第六名女被害一案。
三路并行调查,第一路和第三路乃重中之重,仍由史都尉主查,每日汇总报于程柏。
第二路,因全城的绸缎庄可能都对锦华庄有些怨气,只能从画图的人查起。程柏不想打草惊蛇,派两拨亲兵,一拨扮作豪商,打听何能买到与锦华庄所用同样的染料。另一拨亲兵假扮客商亲随,到城中书肆购买房中秘册,特别调,家老爷不好酸腐,只要白些的。
桂淳咧嘴:“某就是其中一个去买书的。”
燕修:“看来桂捕当时饱了不少福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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